张世家和那些科技流浪汉

张世家和那些科技流浪汉（一）

　　本报记者赵宗符段新勇
　　1985年7月的一个黄昏，瘦小的张世家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在高密东北乡的乡间小路上踽踽独行。周围大地上弥漫着一层薄薄的炊烟，散发着树木秸秆烧过的特有清香。此刻，这位中国最基层政府的小办事员，“秘书的秘书”，抠了一天的发言稿，正在往家中赶。一些莫名的想法不断地从他那不安分的心中涌出：难道自己的一生就这样度过？
　　此时的中国，改革开放已走过6个年头。社会正在为许多像张世家这样不安分的年轻人提供着越来越多的改变人生的机会。
　　1986年，不安分的张世家一头扎到商海里，从此开始了他所讲的“苦海有边，回头无岸”的企业生涯。
　　2008年7月的一个黄昏，54岁的张世家坐在他办公室宽长的沙发上，大口大口地抽着烟。此刻他已是山东天达生物制药有限公司的董事长。沙发的一边，摆着吴晓波的新著《激荡三十年》。那是一本回顾中国改革开放三十年的书。张世家一边跟记者谈着往事，一边顺手把书翻到某页，念上几句，似乎在佐证自己的观点。
　　采访逐渐深入，到了晚餐时间，张世家特意驱车郊外，选择了一家当地农民经营的小饭店。张本人并不喜欢出入高档消费场所，对前呼后拥、寒暄规矩的聚餐也不感兴趣，但目前的身份让他无法摆脱一些必要的应酬。至亲好友来访，就常常被他拉到安静的地方招待，饭食简单，氛围淳朴。
　　这所饭店本身就是农民的一个普通院落，低矮的厢房，凌乱摆置的脸盆、水桶，四周草木茂密，原原本本的农家田园特色根本不用巧饰雕琢。张世家选择在庭院之中摆开餐桌。餐桌旁树立起一根木杆，挂起灯泡，以供照明。店主临时搬来一台落地扇，放在旁边。菜肴简单，口味醇正，杯碗粗糙，摆放随意，与普通农民没有什么两样。
　　吃饭过程中，灯光时明时暗，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供电来得断断续续。店主赶紧拿来带有蓄电池的手电筒，放在窗台上照明。因为电流不稳，风扇也不转了，朴实的店主于是又搬来一台放在旁边。在一会黑一会亮中就餐，张世家态度相当安然，他看着身边的朋友和下属，说：“什么是中国的农村？这就是中国的农村！农村的生活就是这样子！要了解农村，就必须到农村中来，亲身体验。”张对农村的特殊感情总是在这种细节中不经意显露出来。
　　张世家始终对农民怀有着深厚的感情。改革开放三十年来，中国农民的生活已经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电视有了，自来水通了；有的农民在种植上独辟蹊径，过上了小康的生活；有的农民甚至“胆大妄为”办起了企业，跻身于富豪之列；但不可否认的是，大多数农民还是依靠传统的生产方式，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中国广袤的土地上缓慢地生息繁衍。
　　张世家即出身农村，天生的不安分，让他的每一次转变，都笼罩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下。在文革中读完了高中，当过3年临时工，干过2年民办教师，在人民公社做了10年秘书的秘书。然后下海，在一家公司一呆8年，做到了副董事长。然后再次突然辞职，白手起家，1994年创立天达药业，生产人用药。生意红火之际，他又反哺农村，将精力和资金投向农业植保领域！目前而他所统领的天达生物制药有限公司，主打产品天达2116，是唯一通过并列入国家“863”计划成果的一种叶面肥，一种与农民、农业息息相关的高科技产品。他说，人的生命和植物的生命一样，同样需要精心呵护。
张世家对自己的经历似乎并不愿意多谈。他谈的更多的是农业、农民以及“天达2116”，然后就是一个被他成为“科技流浪汉”的群体，并多次对记者说：“你们多写写他们，他们被农民称作活财神呐。”
　　　科技流浪汉群像
　　因对农民深厚的感情而走到一起，与张并肩战斗、追随张的是一群农业专家，这批专家团队被张称为“科技流浪汉们”。与天达公司另一批由院士、教授等偏重科研的团队不同，这些“科技流浪汉”由拥有多年基层技术研究、推广经验的农技推广研究员、农艺师组成。他们拥有不同的职称，多年与田间地头的农民打交道，对于农民和农业的发展、种植管理细节了如指掌，其研究成果与技术具有极强的针对性与实用性。而他们中的许多人多已退休，每月享受着三四千元的退休金，拥有自己宽松的时间，本可以在家安享清福。
　　张世家之所以称他们为“科技流浪汉”，理由是，这些人常年在省内外奔波，四处举办讲座、报告，而这种讲学往往在田间地头，形式非常随意灵活；多数时间，这些人都在棚间垄上，与农民在一起，手把手传授种植技术知识。这些活动表面上的组织者是张世家，但这些人的技术传授并非完全属于企业行为，而更应该是一种民间的自发行为。张与这些人能走到一起，完全因为双方有着共同的追求：在有生之年能多为农民做点事情。
　　或许会有人质疑，这是不是张世家的又一个高明的营销策略？
　　张世家的回答是：我组织专家顾问团队，不仅仅是为了自己产品推广、销售，更重要的是请他们来监督，请他们来对比，请他们来选择。我从不干扰他们的工作。人家在田地里摸爬滚打十几年、几十年，经验丰富，目光锐利，什么能瞒得过人家？看到好的产品，他们会推荐；他们都有很强的个性，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对于好的产品，你不认识他们，他们也积极地向农民推广，不好的，自己没试过的叫他爹他也不会推。不然，他们不会跟我走到一起来。
　　最重要的是，打过电话的农民知道，那些专家并不是在专卖我的产品，而是提供一站式的套餐服务。
　　张世家说，我做企业，有自己的销售网络、技术服务实力，我把他们组织起来，让他们到各个地方讲课、做报告，到田间地头去传授，手把手地教，一句一句地传。这些科技流浪汉们很辛苦，但是他们甘心情愿地奔波、劳累。这样的劳动不计回报，也无法计算回报。我在做企业前跟他们不认识，但是我们有一点是共同的，就是想为农民出把力，共同的追求和目标让我们一见如故。
　　但人力毕竟有限，他们不可能去每一个乡村，每一个人家。我就把他们的电话通过电视、电台、报纸公布出去。谁家有了困难，种植有了问题，只要你有号码，你就可以随时打，随时咨询。有不少专家见到我，抱怨我把他们害苦了，自己每天多了要接上百个电话，回答来自天南地北的各种问题，可是抱怨的时候他们还是笑着的，这种紧张、忙碌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幸福。为此，2008年我又与山东电视台农科频道和山东人民广播电台合办了《天达植物医院》、《小康之路》，开通了天达2116网站。
　　苗吉信是一位高密农业局的退休农技推广员，1943年出生的他比张世家长11岁，两人关系很好。在一次聚餐中，苗细心地拿起纸巾，为张擦去手臂上的油渍。苗说：“我是在退休后的第二天就去找了张世家，张世家非常高兴地说‘你快来吧，你快来’。”
　　在张世家周围，像苗吉信这样的风尘仆仆，常年奔波在外的科技流浪汉，在天达专家顾问团的200多名专家中，占了近三分之一。南到广西，北至黑龙江的田间地头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共同的农民情节和理想主义情怀，让他们坚信靠自己的技术能够改变中国农民的生产方式，从而改变他们的生活。

摘自：《农村大众》第三版 2008-07-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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